我是七零后,还有一个小我不到两岁的弟弟,我们从小生长在政府大院,机关里农历节气的氛围并不浓厚,对我而言,每年中秋节最开心的是去祖母家吃那顿团圆饭。其实祖母家离我们并不远,两所大院都是政府机关的住宅区,仅一墙之隔。那个年代,没有祖父母理应照看孙辈一说,又或许是因为父亲兄弟姊妹太多,所以祖母家我与弟弟并不常去。小孩子是不记得阴历日子的,总是在新学期开学后不久的某一天早上,背起书包准备出门的那一刻,母亲会说一句“今天八月十五,下午放学去爷爷奶奶家吃饭”。于是一颗心飘起来,一整天充满开心和期待,会在课间跟好朋友说“下午放学不跟你一起走了,我要去爷爷奶奶家吃饭”,语气中有小小的得意。祖父母的孙辈有五个孩子,三男两女,中秋家宴,照例是大人们一桌,我们一桌。那一天放学后可以不写作业,父母不会过问,母亲和婶婶们在厨房里忙活着,我们说笑打闹,空气中是美食的味道。平时吃不到的饭菜会出现在那晚的餐桌上,必有应季的虾和蟹,嘴馋的弟弟们争抢着美味,我自小细食,看到他们争抢,爱吃的也放下手来,不忍再吃,虽对他们的吃相略有微词,但还是喜欢那种氛围。父辈们酒过三巡之后,定会“划拳”。“划拳”是我们当地的酒桌游戏,现在会的人已不多。他们口中喊着号子般的口令,语句固定,配合手部动作,声调一句比一句高,近于吼叫地喊出酒令,直到一方或言或行出错,分出输赢。小时候,看父亲和叔父们这样划拳,感觉他们更像是在表演,手快速地变换动作,还要声情并茂,我们围在桌边,多半是看这些热闹之处。最不可思议的是,他们酒越喝越多,却依然能够快速地反应,每局输赢绝不会误判,结果即出,双方无一句多言,输的一方干掉杯中酒,紧接着又是下一轮,颇有手起刀落的英雄气概。有一年中秋团圆饭后,父母带我们姐弟二人走路回家,我抬头看见东方半空中的明月,明亮,发着暗黄色的光芒,大的出奇,我惊叫“妈,好大的月亮,又圆又大”,母亲说“嗯,月圆人团圆”。如今我已是当年母亲的年龄,中秋节照例是在老人家度过。岁月更替,风俗不变,背后是人间的至暖亲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