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是WeWrite发布的第331篇用户投稿

By 中读用户@红尘焱圭

丽江沪沽湖以其原生态的自然风貌以及58平方公里纯净无污染的水域，吸引无数中外游客，而15000亩的草海，则如镶嵌在泸沽湖东面的一粒晶莹剔透的翡翠。草海因长年泥沙淤积，湖水较浅，生有大片芦苇而得名。草海的美，既有那种令人特别震撼的浓烈的色彩对比，又有芦苇迎风摇曳的朦胧美。在湛蓝色天空下，兰绿色的山景衬托着金黄的芦苇和嫩绿的水草，非常有层次感。水里间或停泊着刷成红兰黄等醒目颜色的小木船，岸边梨花、桃花渐次开放。

横跨草海两岸的，有一座长300余米，号称 ”天下第一爱情鹊桥”的摩梭阿夏走婚桥。虽是早春的早晨，这里的阳光毫不逊色，白白亮亮地令人不敢直视。正当我们戴着太阳帽、墨镜或撑着小伞行走在走婚桥欣赏美景、拍照留影时，桥上一下子来了许多三两个结伴而行，卖水果干的小女孩。

小女孩的头上没有任何遮挡，用皮筋扎着的马尾巴被风吹得有些蓬乱，她们的眼睛迎向太阳光时眯缝着，对着真真假假询价的游客并无丝毫怯意，小手上举着几袋水果干，肩上斜挎的布包包里也装着水果干。小女孩的目光不肯放过每一个从她们身边走过的游人，口里一边回答人们的提问，一边用细细弱弱的声音喊道：“买一袋水果干吧！”因高原紫外线长期照射及生活穷苦，她们一个个肤黑瘦小。

之前在旅游车上听导游介绍过她们。导游反反复复给我们强调的一句话就是“不要买小女孩手里的水果干”。

为什么不要买？是有原因的——

位于云南省西北部沪沽湖周边的宁蒗彝族自治县，是全国十大贫困县之一。穷到什么程度？据去过此地的导游介绍，在一次助学活动中，当他们一路崎岖颠簸到达一所学校时，他看到的那所学校只有一座简陋的木屋作校舍，教室里的课桌全都用石块垒成。而学校的操场，就是木屋前的一个小坝子。一名校长兼老师，带领着这所学校的10来名学生。那是冬天，导游一行都穿着厚重的军大衣，迎接他们的孩子们则穿着单裤站在坝子上。校长说，孩子们已经有半年多没有吃到肉了，他们每天能够吃到的东西就是土豆。当孩子捧着水杯递给导游时，他才知道孩子们一直喝的就是泥巴水。

这还算好的，导游说，有好多人家穷得一家人只有一条裤子，这条裤子专门留给家里出门的那个人穿。

宁蒗县之所以穷，有恶劣的自然条件、交通等因素制约，它地处滇西北横断山脉中段，平均海拔2644米，境内山峰林立，沟壑交错，九曲十八弯陡峭难行。更为重要的是，因穷而衍生的封闭、落后、吸毒、贩毒等一系列问题。

该处毗邻世界上最大的毒源“金三角”，因为穷，还因为毒品来钱快，很多男人冒着生命危险去“金三角”运送毒品，所以在当地，有相当多的寡妇村。运毒的男人自己吸毒不说，也给家人提供了毒源。女人在家无所事事，久而久之会染上毒瘾。这些没有经济来源又无生活能力的女人，在男人死后，就只能让孩子们出去卖水果干。

导游说：“你们不要以为买了水果干就是帮了小姑娘，你们帮不了她。她们卖水果干的钱一拿回家就被她们的妈妈收了去买毒品。”

问到生活在这么穷的地方，人们为什么不出去闯荡？孩子们为什么不去读书？

导游痛心地解释道：“这是一个恶性循环。不出去闯荡是因为没有文化，很多彝族青年说不好汉语，看不懂汉字，没有一些基本的常识，非常容易被人坑骗遭人欺负。不少人出去打工吃了亏，从此对外部世界有一种莫明的抵触和恐惧感，不愿再踏出大山。孩子们不去读书是当地人认为读书不如卖水果干能够挣钱。现在由于媒体介入和政府的重视，孩子们可以免费读书了，可还是没有多少孩子去读书。所以大家都不要买她们的水果干，她们的妈妈看到卖水果干挣不了钱，才会让她们去读书的。”

这些小女孩，便是宁蒗县贫困人家的孩子。

看着她们一次次无功而返的落寞，我被触动。想拍下她们卖水果干的情景，看到我打开手机，小女孩机敏地躲到游人身后或者干脆背过脸去。我只好收起手机继续前行，她们又跟在身后，高举手中的水果干，一遍遍嚷嚷道：“阿姨，买一袋水果干吧。”“叔叔，我回家了没有饭吃，你就可怜可怜我，买一袋水果干吧。”其状着实可怜，那声音音量不高，却异常坚定，一直跟随我们到旅游车门口。如果不是导游的提示，我们多数人很难从情感上拒绝，会买几袋水果干回去。

结果是，我们这辆车上，包括我在内，其中不乏在沪沽湖女儿国摩梭部落购买银饰品一掷千金的游客，没有一个人从小女孩手中买回哪怕一袋水果干。我们就这样心安理得地离开了。

车行了很远，卖水果干的小女孩们失望的表情，在我的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。导游的话却掷地有声：“我10年前看到一个小女孩在这里卖水果干，10年后，小女孩长成大姑娘了，还在这里卖水果干。”

是啊，我们救得了她们一时，却救不了一世。

可是，不知怎的，看着离我们越来越远的她们，我陡然生出一种身如蝼蚁的感慨，她们不正如一只只无助的小蚂蚁么？在搬动着比自身大许多的物体，在我们看来，她们的努力是徒劳的，因为只要偶有一阵风路过，一切又会回到原位，她们得重新再来。可是她们，依然平和淡定地做着这些。我们冷漠的拒绝，不去买他们手里的水果干，果真能将他们推向学校，推进教室么？其实，决定她们命运的那一阵风原本就不是我们。那么，能够改变她们命运的力量又在哪里？这些孩子，同样是祖国的未来，是一个个家族的希望，她们的父辈难道不想送孩子们去免费读书吗？他们为什么要去运毒？难道他们愿意以生命做赌注，祖祖辈辈过着这种与现代社会格格不入的生活吗？舍此，他们还能看到摆脱贫困的希望吗？生在这个地方难道是他们的错么？